没人强迫,无关功利,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启了“白天上班,晚上学艺”的节奏,期待用这种新的生活方式丰盈自我——
年轻人的“老年大学”,凭什么这么火
□ 本报记者 朱子钰
本报实习生 裴银璐
夜校火了!
面塑、香囊制作、宠物友好社交课程、茶艺、现代木艺设计、国画入门、手工簪花……各种课程目不暇接,500元12个培训课时,知名老师授课,性价比很高。
抢课系统屡屡崩溃后,“这届打工人流行上夜校”等多次占据热搜词条。小红书讨论夜校的相关笔记有一万多篇。据美团、大众点评数据显示,今年以来,平台上“夜校”的搜索量同比增长980%,研学、民族声乐、滑板等细分课程的搜索量更是同比翻倍增长,分别位居增速前三位。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问题——夜校,凭什么这么火?
年轻人的“老年大学”
夜校是一个颇有历史感的词汇。1917年11月9日,长沙工人夜校创办。工人夜校成为职工教育史上一种新兴的办学形式,新中国成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工人夜校承担着文化补习和扫盲工作。而停留在我们记忆中的夜校,大多是20世纪80年代高校开设的“夜大学”,供年轻人利用夜晚的非工作时间进行学习,提升文化素养。
老一辈人的时髦再次走入大众视野,是因为它又一次与年轻人同频——想学习任何时候都不晚。如今的夜校热,课程与形式都已改头换面,主要以兴趣爱好培养为主。上海市群众艺术馆开办的2023年市民艺术夜校秋季班(以下简称秋季班)涉及舞蹈、音乐、戏曲、曲艺、非遗等品类,其中舞蹈就有古典舞、汉服舞、爵士舞、芭蕾,绘画有国画、油画、ipad插画、创意设计画,除此之外,还有花艺、瑜伽、普拉提、海派文化咖啡体验等备受年轻人瞩目的潮流课程。
采用延时开放、公益性收费模式,在晚间时段为中青年提供文化艺术普及课程。今年8月,秋季班公布课程信息时,有12门课程在60秒内被抢光,超过65万人抢1万个上课名额,夜校的这一爆火现象登上热搜,引发网友热议。
没人强迫,无关功利,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启了“白天上班,晚上学艺”的节奏,期待用这种新的生活方式丰盈自我。还有网友笑称“这是年轻人的‘老年大学’。”
不是兴趣班上不起,而是夜校更有性价比
《中国成人学习市场行业报告》显示,2022年个人兴趣学习市场规模高达1535亿元,而这一市场规模预计将以14.1%的复合增长率快速增长,到2027年可达2964亿元。报告还显示,中国个人兴趣市场比较分散。很多商业机构推出了短视频制作、个人健康课程以及电子键盘和国画课程。
目前,市面上大部分兴趣培训班都是为儿童设计,对于成年人的美育素养培养涉及不多,成年人的选择有限。动辄上千的课程售价和线上直播的教学方式让人望而却步,且众多兴趣课程围绕老年人开辟,对青年人的吸引力不大,最近更有“骗钱”等消费欺诈嫌疑。
一位白领王双双(化名)接受记者采访时分享了自己“找不到课”的经历。工作后,王双双想学习播音技能,考虑到线上课程效果有限,她的目标是线下成人兴趣班。在各种社交平台上搜索了一圈,都没有找到符合要求的课程。无奈之下,王双双只好找到一家艺考培训学校的老师上一对一的课程,上了10次课,每次1小时,花费5000元。高昂的课时费让自己的兴趣“点到为止”。
现有兴趣课程的渠道、质量、内容、售价等都成了拦住年轻人的一道门槛。
上海公立夜校12节只要500块钱,而上课的老师都是各业界的“大牛”,这样的课程性价比秒杀各种兴趣培训班。相比价格高昂且质量参差不齐的商业服务,背靠公共文化服务机构且质量上乘的夜校显然更胜一筹。
根据秋季班公布的规则,夜校有出勤率考核,无故缺课、漏课3次及以上的,下一期次不再接受报名。多位受访者提到,目前夜校课程已过半,大部分人都坚持了下来。这说明精准切中需求的夜校对于年轻人具有强吸引力,正如他们所说“不是兴趣班上不起,而是夜校更有性价比。”
在夜校,找到精神的落脚地
性价比只是夜校受到关注的起点,它进一步被青睐则是青年人的主动选择,年轻人内心对精神富足的渴望与需求得到了回应。
在工作压力大以及线上交流增多的情况下,合理且舒适的线下社交环境成为刚需。此外,普通的社交活动需要相当一部分经济支出,如吃饭、聚会等,这对于经济欠佳的人来说又是一种新的负担。线上办公软件和虚拟社交的流行,让有些群体完全接触不到真实的人。对于这些人来讲,夜校是为数不多能交到志同道合好友并且收获成就感的场合。
社交以外,很多人上夜校是为了给自己一些放松时刻。
夜校,给了城市年轻人到达精神远方的可能。在学习绒绣、体验花艺、跳起芭蕾的过程中,他们开辟了学习工作、结婚生子之外的一块栖息地,历史上的夜校传授知识改变命运,现在的夜校则以艺术文化给疲惫的打工人充电。“许多人嫌生活干燥,烦闷无聊,原因就在缺乏美感修养,见不着人生世相的新鲜有趣。求知、想好、爱美,三者都是人类天性”,朱光潜先生把美育放在与理性同等的地位上看待,认为美育是改善生命感受、净化人心的学问。
过去,对物质条件的重视切实改善了人们的生活条件,也催生了功利化的评价体系。在这一评价体系里,美育往往是“无用之用”。即使是儿时的兴趣班,要么为了考级,要么为了充面子,在不停的评价中,童年也丧失了对美的感知。上英语、奥数,哪怕是学乐器、学画画,父母在将孩子送往兴趣班时,多少都有些望子成龙、望女成凤的希冀,有意无意间包含着“希望能在某一时刻派上用场”的功利性,完全遵从孩子爱好的并没那么多。
无论是儿时还是现在,年轻人都被困在了追求成功的枷锁内,要实现内心的充盈极难。但在夜校,大家的目标纯粹了许多,不再为了某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全力以赴,同学们在松弛的环境里互相支撑,老师也没有什么硬性指标,这里所有的最终指向仿佛都是——开心就好。传播美的老师与热情洋溢的同学共同打造了现实中的乌托邦。
他们有的是为了找到爱好相投的同伴,有的是为了弥补儿时兴趣培养的缺憾,有的可能单单为了文化体验,无论怎样,年轻人都在夜校寻找内在的快乐与平静。
文化服务跟上潮流
夜校一课难求的背后反映的是过往文化服务的短缺,不管是公共文化服务,还是商业文化服务,都仿佛把打工人的兴趣爱好落下了。
夜校爆火之后,各地公共文化服务机构也紧跟潮流。目前山东、广东、浙江等地都积极推出丰富多元化的夜校课程,价格亲民,有的课程仅需一杯奶茶钱,更有一些城市推出了免费课程,让市民享受到高质量美育资源。
济南市图书馆启动“家门口的市民夜校”,通过调查问卷的形式了解读者的需求和喜好,精准安排夜校课程,不仅包含休闲娱乐艺术类课程,还准备了一系列职场必备技能课,例如PPT、Word文档、EXCEL表格、视频音频剪辑等;广州市青年文化宫青年剧场开展多期青年文化夜校公开课,为18岁以上青年定制专属文化课程,课程覆盖非遗、音乐、运动等方面,无需支付学费和材料费;武汉“青年夜校”开课,聚焦青年“白天上班、晚上学艺”现实需要,为青年提供丰富多彩的课程资源和学习机会,囊括街舞、书法、评书,甚至电竞等课程。
夜校开始在各个城市生根。短期来看,夜校的推广可能只是公共文化服务机构推陈出新的一个形式。但细看其涉及的主要课程内容,非遗手作、音乐、美术等都是文化艺术类课程,这是对民众日益高涨的文化艺术需求的一种真切回应。文化艺术的活力被激发,尘封的艺术由此流动起来。夜校,可能只是文化服务创造更多价值的起点。
潮水涌来,也有一些商业机构和个人把夜校当成了一门生意,在小红书等平台发布招募帖。对于这种现象,消费者需要擦亮眼睛,仔细筛选,避免上当。